映日荷花别样红

映日荷花别样红

■ 张西昌

在中国传统社会中，曾经有两种温雅的技艺，成为众多人童年的一道美丽风景，那就是描红和女红。这两种技艺的训练都是从幼年的孩子开始，但性别之分，却成为这两种技艺的最大区别，女孩子在炕头窗前进行女红的磨练，只有男孩子才可能有机会进入学堂，用墨汁在粉纸上勾线描红。书写文字的技艺显然成为一个人社会地位和权力的鲜明表征。

这种传统社会的特殊场景如今已被淡化，工业社会的机器生产瓦解了传统女红的精神基础，而信息社会的文化传播方式更使文字的书写性急剧消退。书法作为一种具有普遍意义的男权技能，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遭遇了令人深思的惨痛现实。一种文化现象的式微，并不会像一架新机器取代旧机器那么简单，有时，它会让我们产生新旧文化的多重理解，文化心理的改变也会带来社会价值系统的更改。如今，我们对于一个女孩子评价，已经与织、绣、缝、补的手艺不相关联，对于男孩子的衡量，也与点、横、撇、捺的技巧相去甚远。时代的现实存在改变着我们的价值判断，也更新着一个人的生存意义。文字书写的功利性已被时代的发展而否定，书法的技巧越来越成为个别人的特殊技巧，书法家也作为一种职业而存在。与此同时，有一种声音也在不断追问：书法作为一种普通人的书写技艺究竟还有怎样的社会价值？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之前，毛笔字作为普及教育的一种课程而存在，这其中既有传统文化情感的惯性延续，也有个体日常交流的一种现实需要，文字的书写依旧作为一个人基本素养的体现而存在。接下来，具有西方文化与工业特征的钢笔给中国人的书写习惯带来了新的转化，但在一个时期之内，人们书写的热情并未因工具的置换而减弱，反而在校园与社会上形成了硬笔书写的热潮。写一手好字，常常成为长幼之间的心理自豪。而当具有新的书写和传播方式的电脑出现时，它甚至改变了整个世界的书写习惯与心理。在广大学校和每个家庭中，书写能力成为人们忧心的一种社会现象。

对于书写技能而言，官方教育的弱视和民间范围的重视形成鲜明的反差。从小学到大学，写字课已经被大大消减。与之相应的是，青少年儿童的书写能力岌岌可危，对汉字的感情日益淡漠，语言传统的精华内质被人为荒弃。与书写技能紧密相关的其实是学生对于汉字传统的认知能力，对于文字的生疏，直接关乎到学生书面语言表达的技能。如果学生的书面表达能力下降，口头表达能力将如何保证？或者仅仅有较强的口头表达技能，而疏于书面表达，这样的学生算不算文盲？所以，对于书写的重视，我们不应该只是建立在炫耀特殊技能，或者伪素质教育的层面上，应该有更健康的教育观念来支撑儿童对于书写技能的爱好。当代家长们，对于孩子学习书法或许有更为丰富的要求，有的是为了使孩子的字写得更悦目；有的是为了孩子比别人多一项特殊的技能作为资本；有的是为了沉静孩子的性情；有的是把自己的人生夙愿强加于孩子……凡此种种，都构成了书法学习的社会景观。唐代文学家柳宗元在《梓人传》中说：“彼将舍其手艺，专其心智，而能知体要者欤？”它足以说明一种技艺的养成与人心智之间的辩证关系，所以，我们可以认为：书写技能的训练与学生个人的心智蒙养，以及对于传统文化的领会都有着现实的积极意义。

书写传统与信息社会的矛盾不能进一步人为扩大。就日本的书法教育来讲，他们从小学到初中，都有必修的书法课和专职的书法教师，高中更有专门的书法课程，具有良好的基础资质的学生书法大学本科毕业后，他们大多不是一定梦想着做一名职业的书法家，而是成为教育工作者，以此来沉淀与厚积日本社会崇尚书法（传统文化）的土壤。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曾经作为国粹的书法艺术，一种具有普遍社会群众基础的技能，需要社会的健康集体意识来维护，而学校应该成为这一技能重新孕生的园地。张大笃老师来自书法之都的金石之乡，自小饱受家学熏陶，临池不辍二十余年，他与胡晓云老师连理比翼，多年从事幼儿书法及音乐的教学工作。由陕西而至深圳，辛勤劳作、呕心沥血，在宝安区的书画教育中，取得良好的教学效果与社会评价。或许在很多书家看来，从事少儿书法教育算不得一种高雅的艺术劳动，但是对于儿童的成长来讲，它不仅需要不厌其烦的耐性，也需要引领孩子们逐步踏上艺术圣坛之阶的眼光。从孩子的识笔、选纸、研墨、执笔、坐姿、运笔、章法等等，都需要细致系统的教学方式，这其中所贯穿的心血与智慧是实实在在的。很可贵的一点是，大笃和晓云两位老师，在书法教学与创作的同时，一直坚持音乐的爱好，使其在书法的领悟与善待学生的过程中，具有雍和的慈爱之心。自2004年以来，张大笃老师在深圳市、宝安区教育局等各级系统中被评为优秀工作者近十次，在团中央、深圳市、及宝安区的各级书法大赛中获得嘉奖三十余次，他所指导的学生有百余人在教育部艺术教育委员会、团中央、广东省教育厅、深圳市教委、宝安区教育局等各级教育系统举办的书法大赛中屡获殊荣。这些成绩的取得，若没有过人的爱心、毅力和智慧，则是难以实现的。大笃老师讲：“我希望用自己的努力，换来孩子们美好的未来！”胡晓云老师也说：“只要我的学生们能够成才，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以他们从事小学教育十五年的立场来讲，这些话都是真诚的。在孩子们一笔一划写就的作品里，我看到了他们精神世界的愉悦与灿烂，坚韧与执着，孩子们像一朵朵洁净的荷花，沐浴在夏日的晨露里，舒展在和煦的阳光中。我们相信：孩子们健康的笑脸就是中国美好的未来。

是谓：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2009年9月于苏州石湖西畔